2015年,**前夕,腾讯就联手中信出版社出版了署名为“马化腾等著”的《互联网+——国家战略行动路线图》。结果“互联网+”历史上*次写入了当年总理的《**工作报告》。一年间,该书已获得中纪委、中组部、**党校的**。
去年下半年,腾讯研究院又启动共享经济研究工作。后来怕跟*****五中全会的“共享”理念混淆,又很有**觉悟地将“共享经济”改称“分享经济”。后来大家都看到了,“分享经济”历史上写入了2016年全国**的《**工作报告》,而且总理还在多个场合力挺。
如果说,阿里巴巴力图游说“商业基础设施”的政策话语权,**尝试独霸“人工智能”(**大脑)的政策话语权,腾讯则在巨头之间抢滩了“分享经济”的高地。但吊诡的是,腾讯自有业务只有微信企业号可以勉强被视为分享经济平台之外(比如企业邀请顾客利用闲余时间,成为该品牌的小分销商并获取分佣)。要想成为“分享经济”的武林盟主,腾讯只能打“开放生态”这张牌。
2015年,腾讯在分享经济领域棋子暗布:二手车P2P平台人人车获得了腾讯领投的总额8500万美元的C轮融资,而腾讯作为战略投资者的滴滴出行则估值超过1000亿元人民币。在更早之前,腾讯在大健康市场也已经领投了挂号网(医生闲置时间线上咨询,下同),并与好大夫在线展开战略合作。如今,IT桔子宣称,挂号网以13亿美元、好大夫在线(13亿美元)成为独角兽公司。
于是,上周五,腾讯叫上一众“腾讯系”公司(滴滴)以及借助腾讯微信开展分享经济业务的公司(途家、蚂蚁短租、E袋洗……),开了场《中国分享经济风潮全景解读报告》发布研讨会。结果,一位与会嘉宾给“企鹅的朋友圈”泼了冷水:今天**官员一个都没有过来,我们说了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美国共享经济没法照搬到中国
美国共享经济的早期形式,是在次贷危机之后,好多人没钱购置新家当,于是以租代买。《经济学人》杂志有一期封面,对一家美国白领而言,割草机租一天6美元,轻型货车租一天9美元,萨克斯管租一个月55美元……这就是互联网改造过的租赁经济(rental economy)——网租经济。
美国网租经济建立在两个前提之上:一是在经济繁荣周期,个人的生产生活资料大量过剩。白领家庭在郊区花个20多万美金买下独栋别墅,然后购置割草机、冲浪板甚至轻型货车,这些家当的特点是相对高单价、相对低频次,一旦互联网使得这些标准化商品得以跨时空进行使用权转让,他们就能为供需双方同时创造价值——租出者赚到外快,租入者省下大钱。二是美国产权制度明晰。
遗憾的是,这两点在中国都不成立:一是,中国人的生产生活资料还远未达到总体过剩阶段。总理在《**工作报告》中承诺:“到2020年,常住人口城镇化率达到60%、户籍人口城镇化率达到45%。”这意味着,在 2020年之前,中国仍有40%左右人口常年待在农村,也有55%左右的进城者即便连续居住超过3个月也拿不到本地户口。他们并未在该城市落地生根,仍要为医保、教育甚至就业发愁,他们的生活资料也处于“紧平衡”状态。
二是中国的产权“不完整”,使得随之衍生的使用权“地基不稳”。一块地就被分割为所有权、使用权、承包权、收益权……这是在不动摇城市土地的国有制、农村土地的集体所有制基础上,实现“有劳(要素投入)有得(收益权)”的变通方法。怪不得受邀参加腾讯研讨会的姜奇平专家提出:分享主义,既不属于资本主义,也不属于社会主义;过去问“姓社姓资”,是讲所有权(ownership);而今,“使用是意义所在”。几家欢喜几家愁,而分享经济是解决资源错配的有效途径。但问题只是被“悬置”,并未被解决,只要发生农村闲置土地流转、城市闲置土地盘整,究竟谁来拍板、谁来收益,产权“不完整”的问题就会被“唤醒”。
它不让你分,你怎么跟我们享
既然腾讯想要力捧分享经济,就要搞清楚分享经济在中国成为“显学”的逻辑起点——正如制定“互联网+”国家战略不是拥抱互联网精神,而是因为互联网能在经济下行期实现发展新旧动能的切换;要求“大力发展分享经济”也不是因为认同西方的全盘私有制或无门槛的极致共享——
中国提出供给侧结构改革,意味着单一依靠需求刺激经济增长时代,因此,公共财政已经走过了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阶段。一边是财政收入持续放缓甚至出现负增长,另一边是公民餐饮、居住、出行、教育、医疗需求还没得到满足。在这一可能持续若干年的转型期间,让社会机构、互联网公司代为承担一部分的公共职能——用顺风车出行缓解地铁投资压力,用互联网长租缓解公租房建设压力,用医生兼职诊疗缓解就医难压力。理想状态就像小时候听过的一*歌,**不用砸大钱,“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另一件比较棘手的事情是,中国工业长期处在低景气度区间,截至2016年2月,中国的PPI(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连续48个月下滑,这显示石油和天然气开采、煤炭开采和洗选、化学原料和化学制品制造价格等行业仍出现产能过剩,更不要说煤炭、钢铁等严重产能过剩行业了。正是有了找钢网、找煤网、、找油网、找塑料网等全产业链电商平台(它们被归类为闲置生产资料共享),一些优质的闲置产能才能得到消化,降低企业的资产不良率、员工失业率。这暗合****提出的“去产能、去库存”的2016年重点工作方针。
如果说**盼着共享经济消化低端产能,那么优质产能或市场认可的有效产能供给,却迟迟跟不上——**如果不让你(共享平台)来“分”,你就没法跟我们(用户)“享”。
获得腾讯投资的E袋洗总裁助理孙雪峰就公开吐槽,E袋洗本想把上门收衣送衣的“小E管家”(以附近小区的退休阿姨为主)发展成私人厨房模式。结果,北京市发了一个文件,只要提供营利性餐饮服务,就要获颁**的餐饮服务许可证,否则要让工商部门查封。“上亿的资本就在外部观望,整个行业也前途未卜。”孙雪峰说。
“不能因为几次食品质量安全事件,就封杀了整个私厨行业。有证的不少餐厅不也经常被曝光地沟油、苏丹红,也不见**封杀整个餐饮行业啊!”这是分享经济从业者的固有立场。
而在**执法部门眼里,你私下开个车(Uber)、租个房(Airbnb)、搞个私厨,不给我美化统计报表上的政绩,也不给我上税,凭什么网开一面呢?怪不得全国人大代表马化腾呼吁“有效统计分享经济对GDP的影响”。对于税收问题,当天有专家也犀利地指出:“税收是对**服务的购买。如果分享经济不需要**提供额外的公共服务,以及提供这种公共服务所进行的投资,那么纳税就是个伪命题,甚至**还要减税——因为解决了交通拥堵,使**减少对交警的雇佣。”
中国分享经济的瓶颈:优质供给不足
在中国,这样的“不让分享”比比皆是。不仅是**出于对用户安全、劳工保障、偷税漏税的担忧而处处设限,连闲置资源的所有人/实际控制人也缺乏共享动机。
拿 “共享车位”这件事来说,它是城市共享经济的典型表现,部分小区和机关企事业单位内部车位出现空置,而一线城市停车难、停车贵问题极其突出。结果,小区车位由物业说了算,机关企事业单位的内部车位由“公家”说了算。一方面,相关小区、机构以“安全保卫”为由,坚决不让非本小区、机构人员进出,或者禁止原车主向外人转租车位。为何“宁可荒着,也不租出去”?因为小区、机构在停车场/车库、工作区/居住区以及两者之间通道的安全改造成本,高于转租停车位获得的收益。
“共享服务器”也好不到哪里去。2015年,美国亚拉巴马大学研究团队试点将上百台智能家电(如恒温器)连接到本地云服务,需要额外电脑“马力”的客户就能借用这些资源,而智能家电拥有者则能够借此赚取“服务费”。然而,回到国内,且不说高大上的智能电器,光是医院、银行、电信运营商等内部服务器在非上班时间(如夜间、凌晨),计算资源出现大量闲置。按理说,如果这些服务器可以作为分布式计算能力,提供给周边居民,就能解决游戏设计者、科技发明者对计算能力的大量需求。但是,由于这些服务器的安全性能差,管理者不是立足于提高安全性能,而是“一竿子堵死”,禁止内网与外网联通。
而在P2P(个人对个人)的共享经济原教旨范畴,回报不足也导致有效供给受到限制。比如前两年,技能共享平台蜂拥而上,但一个基本的产品逻辑未受到重视:在知识经济时代,体力劳动的回报率是否仍有吸引力?白领就算会做菜,是否愿意为了赚那一天十几块的私厨收入,给邻居做出多出原有菜量3倍的饭菜——这件事似乎只有和子女同住、熬熬省省一辈子的退休父母愿意做。而除了高频刚需的外卖物流众包,其他诸如信件、信物捎带的物流众包,也会面临上述困境。
上周,滴滴牵头发起的中国互联网协会分享经济工作委员会发布了一份报告,宣称2015年中国分享经济市场规模约为19560亿元。这份报告随即被细心人看穿:分享经济市场规模中的一大半,取自于P2P(网络个人借贷)的资金规模。于是,在腾讯举办的那场研讨会上,针对腾讯报告提出当前是中国“分享经济发展的黄金期”说法,不少专家并不认同。其中一个观点尤为抢眼:
“现在顶多是起跑期,连起飞期都算不上。如果某些政策处理不当,未来各种情况都可能发生。”